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青石凿就的方缸卧在门庭前，俨然是宇宙间最谨慎的句点。

苔痕在凹凿的戏曲东说念主物故事里游走，青灰色的石肌沁着水光，恍若晨雾未散的山岩。江南老宅总爱在"四水归堂"措置一方石缸，说是聚财，倒不如说是把山鲜嫩气请进了家门。

《园冶》里说"石令东说念主古，水令东说念主远"，一方石缸便占尽这两重田地。古时徽商归乡必要运回黟县青石，请匠东说念主凿出带月洞纹的石缸，说是"聚宝盆"。那些年，在扬州盐商宅院里见到的石缸，肚腹浑圆如朔月，外壁浮雕着天官赐福，雨水积在缸中，反照着走马楼上的雕花窗格，竟比真金白银更显高贵征象。

太湖石隆重"瘦皱漏透"，石缸却偏疼"厚拙朴拙"。徽州呈坎村的明代石缸，通体无饰却气度俨然，像是从《沉山河图》里裁下的一角山石。石工凿缸时总要留三分粗粝，好让苔藓有处落脚，让阳光在陡立处流转出浅深墨色。这般器物，原是要与岁月共同滋长的。

见过苏州留园冠云峰下的石缸，水面上浮着三两点踪影，石影与云影在飘荡中交错。忽而懂得古东说念主为何说"无水不灵"——石是风骨，水是魂魄。北京四合院里的石缸养着锦鲤，鱼尾扫过石壁上的凿痕，倒像是给凝固的时光添了说念年轮。

今东说念主庭院多爱铸铁花器、玻璃水景，却不知一方石缸能镇住满园浮华。春日在缸中种几茎碗莲，夏令蓄一泓清露，秋时浮两片红枫，冬至存半缸白雪。石纹里渗着雨水经年的钤记，水光中晃着檐角灭亡的灯笼，这般景致，竟比枯山水更有盼愿。

前日在皖南见着方老石缸，缸沿被百代东说念主摩挲得温润如玉。主东说念主家笑说这缸比族谱还老，康熙年间凿成时便注满了门前溪水。忽然惊觉的确的传家宝，原该是这般不言不语的器物——它把光阴形成青苔，将风雨刻作年轮，守着庭院，也守着中国东说念主实践里的山水情结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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